人人都在說,做人一定要贏在起跑線,早一點獲得高尚教育,早一點認識富家子弟,以後的人生才有前景。不過,輸在起跑線的人,並不等於沒有機會,像芝加哥米芝蓮三星廚師Curtis Duffy,人又靚仔,事業又得意,站在事業的最顛峰,好像天下無敵事事順境。
Curtis Duffy很上鏡,怎樣拍都靚仔,不必像現在的「IG明星」要遷就角度。
可是,回顧Curtis Duffey的歷史,他是在起跑線上輸得一乾二淨的人,他的成功,全憑他一個人建立,也因此更值得尊重和敬佩。
嫌美國酒太粗枝大葉
如果有緣,就注定要走在一起,時間地理都阻隔不了。
話說較早前在台北,很想到戲院看一套紀錄片,叫做《獻給米其林的生命貴客》,米其林即是香港所指的米芝蓮,講述美國名廚Curtis Duffy由創立自家餐廳Grace到獲得米芝蓮三星過程。Curtis Duffy的最大賣點,除了貴為米芝蓮三星級,還有年輕高大壯健靚仔,難怪該片的宣傳海報以「史上最高顏值米其林三星主廚」為賣點。
「Grace」這個字,對他來說真是意義重大。
怎料打算購票時,該電影剛剛落畫了。我頗為失望,卻竟然收到邀請,出席在澳門米芝蓮星級餐廳Tasting Room舉行的Curtis Duffy晚宴!開心得我!
有些巨星人馬,站在遠處欣賞還好,走得太近便好失望。Curtis Duffy卻剛剛相反,真人比相片更帥氣,而且比想像中親切健談,還老實得令我有點不知所措。
像他在Tasting Room的七道菜餐單,大家吃過之後,有人不禁提出一個問題:「為何Curtis Duffy的菜式,只搭配法國及歐洲酒,而不選擇美國酒?」
2015 Fritz Haag Brauneberger Riesling Kabinett, Mosel, Germany
魚子醬配番檸檬慕絲、法式麵包卷及幼葱,味道清淡而細膩
2013 Gruner Veltliner, Nikolaihof, Wachau, Austria
鮮帶子配椰子、甘草及牛膝草,Duffy指定的美國鮮帶子真的鮮香無比
2013 Vouvray Sec, Domaine du Clos Naudin, Loire Valley, France
乳鴿湯配欖油鴨肉、蔓越橘及葵花籽,充滿秋冬的色澤與口味
2014 Chardonnay, Kershaw, Elgin, South Africa
喇叭菇配燕麥、有冧及不凋花,以傳統烹調和份子料理,呈現喇叭菇5種形態
2013 Faugeres ‘Jadis’, Domaine Leon Barral, Languedoc, France
宮崎牛肉配酸菜、紅棗及刁草,Duffy說靈感是來自美式漢堡包
真的,以德國的Fritz Haag Brauneberger Riesling Kabinett配合番檸檬慕絲,以奧地利的Gruner Veltliner Nikolaihof Wachau配合鮮帶子,以法國Vouvray Sec Domaine du Clos Naudin配合鴨肉,以南非Chardonnay Kershaw Elgin配合喇叭菇,就是一瓶美國酒也沒有。而Curtis Duffy竟然答:「美國酒太粗枝大葉了,怎能搭配我的優雅細緻菜式?」想不到一個徹頭徹尾的美國人,會倒美國酒的米。
19歲的黑暗人生
說真的,他的菜式,不單優雅細緻,而且集時尚、浪漫、詩意集於一身,像他本人一樣,既屬視覺系又是唯美派,但味道不造作亦不離地,予人百分百親和力。
所以呢,我實在難以想像,Curtis Duffy的成長過程原來極度淒涼。
人人只覺得Curtis Duffy靚仔又成功,直至去年《獻給米其林的生命貴客》公演,全世界才得悉他自小活在家暴環境,使他變得反叛,既打架又偷竊,沒法信任成人,生命一片迷茫。到14歲在小餐館打工,他意會到廚房是他的烏托邦,在那裡可以全情烹調,忘卻家中的吵鬧和拳頭。
可是悲劇還是要發生。Curtis Duffy年屆19歲時,受聘於高球俱樂部的廚房,進一步走向專業廚師之途,他的父親卻先槍殺了母親再吞槍自盡,使他的人生掉進黑暗深淵……
我問:「當家庭往事已成為別人談論的公開資料,你有甚麼感覺?」他說:「我並不介意提及過去的事。這本來並非要作為紀錄片的內容,只是我的餐廳裝修工程延誤了8個月,紀錄片製作團隊只能等了又等,空閒時導演跟我聊起私事,明白到我的成長經歷對今日的我有極大影響,才決定加進片裡。」
全靠烹飪,使Curtis Duffy找到精神寄託和情緒慰籍,並慢慢路上成功之路。從他的菜式,你看到美麗,但感受不到哀愁,因為他已把悲傷完全留給自己。
家政老師的人生光輝
不過,在惡劣的成長環境中,Curtis Duffy同時亦攪到人性的光輝。我問:「該紀錄片有否為你的三星餐廳Grace帶來不同?」他說:「有,很多教師來電訂枱吃飯。」
話說,在該紀錄片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女士,叫做Ruth Snider,是Curtis Duffy的初中家政教師,當時家政課是所有學生的必修課,願意認真專心的卻是少之有少,Ruth Snider倒是留意到平日無心向學的Curtis Duffy,在弄意大利薄餅時忽然變得全神貫注,也許一個生命茫無頭緒的少年,在搓麵糰、灑配料、開焗爐、香噴噴的過程中,首次覺得人生可由自己全盤掌握,而並非被家暴無情擺佈。
正是在Ruth Snider的鼓勵下,Curtis Duffy從此決定走上廚師之路,她樂於為他擔演母親角色,他感激於她無條件的大愛。
三星餐廳Grace開幕首晚,當人人在關注到場的食評有何高見,Curtis Duffy卻只關心在坐的Ruth Snider吃得開不開心。
Grace的晚餐消費被譽為全美國最昂貴,美國教師的薪水被視為可恥地偏低,不過很多教師都跑去Grace吃飯,Curtis Duffy說:「他們專程訂枱,是為了鼓勵我,或給我一個熊抱。你可以想像我有何感受。」
據說,活在家暴環境的小孩,會留下陰影,長大後較難組織家庭……的而且確,Curtis Duffy為了廚房工作(或為了忘卻哀傷?),他弄得妻離子散。但他說:「我認為,當你要在某個範疇做得出色,你便要全情地奉獻,也難免要作出取捨。但千萬不要回望、不要後悔。」
我問Curtis Duffy怎樣看現在的成就,他說:「很多親朋戚友以為我已腰錢萬貫,其實賺得的錢都再投資在餐廳,我希望財政狀況可慢慢改善。」三星背後的代價,真是非旁觀者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