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記錄片,成就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壽司之神」與「天婦羅之神」
五月十七號看了新上映的記錄片《和食雙神:最後的約定》。故事講述被尊為和食之神的兩位大師的較量,重點是兩位頂級和食大師無聲的對白:一位是世界最高齡的米其芝蓮三星大廚,被奧巴馬前總統讚不絕口的壽司之神小野二郎(91歲);另一位是構築日本天婦羅文化傳說的早乙女哲哉先生(70歲)。已登上和食之巔的兩位大師,相互賞識,相互比拼。
兩位和食之神相識於數十年前。當時聲名遠揚的小野,聽聞早乙女的天婦羅名滿一方,於是慕名品嘗。早乙女更是每個月都光臨小野的壽司店。殊不知,這一嘗下來就是幾十年,還嘗出了惺惺相惜的交情。
兩人暗地裡互相較勁,並非同行間的爭名奪利搶顧客,更多的是互相賞識互相切磋間,加深對食材的理解,體會對方在食物中傾注的心血。得到對方的肯定,成為彼此最大的滿足。
惺惺相惜的博力
兩人數十年如一日光顧彼此的店舖,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一個仔細品,一個認真做。只為品鑒手藝,進食就是所有的對話。這種交流建立無聲勝有聲的境界上。
感知彼此對食材原味的提煉以及在料理中傾注的心思。兩位天才大師為了相互鼓勵,不斷磨練自身技藝。已邁上塔尖的兩人,除了相互間暗地較量,實則可以說互相扶持。
然而,如今兩人的較量開始面臨困境:小野對完美的追求眾人皆知,做壽司過程中,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多餘的步驟。去年開始,九十高齡的小野,心臟病情不穩定,醫生勸其停止工作,居家休養。
此時鏡頭對準小野因疾病和蒼老影響了捏壽司的準確和穩定度:年紀大,味覺退化,皮膚乾燥,感官能力下降,做料理也不如之前那樣得心應手。其內心的苦楚溢於言表。這些變化,早乙女都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早乙女被記者問及,對小野身體狀況作何感想時。早乙女說,只要他還站在這裡,我就有機會超越他。一般人的思維,如果小野退休了,早乙女就已經超越了啊。然而他們的比拼不是簡單的時間上的超越和比拼,更不是看誰在崗位上堅持的時間更久,而是在對於味道極致追求的比拼上。若壽司之神再不能站在壽司台前工作,早乙女定會遺憾終身。
早乙女對記者說:「他如果去世了,我就再也無法追上他了。」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為了給小野打氣,早乙女帶小野去看畫展,用已折翼卻依舊努力飛舞的蝴蝶激勵他。
早乙女對他說:「我要做到130歲,所以你也至少做到100歲吧」;還說:「如果一次將壽司捏不成形,就多試幾次。如果手上因水分不足粘上米粒,去潤濕就好了。」
有了既是對手又是知己的早乙女的支持,小野從「我不能完美的完成工作,應該休息」到「接受不如以前的狀態,加以調整即可」。小野又重新站在壽司台前。
和食雙神為了給下一代留下極品美食仍在不斷摸索,開始了最後的較量。這也是片名《最後的約定》的由來。
看完兩位大師的故事,不禁潸然淚下。
說走就走 是山居朝聖
三年前有幸拜訪小野二郎,此番讓我更加心動去早乙女大師的是山居天婦羅餐廳一探究竟。立即網上預約只有十席的是山居本館。或許是單人前往,居然讓我定上了23號午餐。便有了這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前往餐廳途中,計程車司機也有些迷路,巧遇早乙女先生出來送上一撥客人,我立馬下車,遵循他的手勢,找到不起眼的是山居小屋,一樓是餐廳,二、三樓是供客人等待用餐的客室與展覽廳,走上樓梯,一路排滿了藝術品,等待中觀賞早乙女先生的收藏品,古董和藝術品林林總總,品味可見一斑。
十分鐘後,所有客人到齊,大家一起來到一樓餐廳。服務員奉上早乙女親自手繪的功能表,一場視覺味覺的盛宴開始了。
早乙女親自掛糊油炸,並且同時照顧吧台的十位客人,有條不紊的控制鍋中每一種不同食材的火候。每一位客人的就餐進度不同,但早乙女先生完全沒出現過火候過短或太長的局面。這就是大師的功力。
是山居的ayu魚
得見聽音絕技 喜嘗神級天婦羅
早乙女認為人的舌頭在45℃左右最敏感,這個蝦芯的溫度,差不多就在45℃。由蘸漿到炸好,不過20多秒,多一秒秒鐘,這種味道就會消失。可全過程他沒有任何溫度計或計時器之類的東西,他的秘訣是「聽音」。聽拌漿的聲音,聽油鍋的聲音,聽食材的聲音。
大部分廚師都堅持業界傳統的一分鐘炸法去炸蝦。通過多年經驗總結,早乙女先生認為27秒為最佳火候。蝦入口中,吃上去,香酥的外皮下蝦肉Q彈鮮甜,而蝦的內心保有天然的鮮甜。口感鮮美。真叫人欲罷不能啊!
海鰻是很多廚師頭疼的食材,體內的腥臭味,處理起來難度極高。偏偏到了早乙女手中,海鰻的腥味消失不見,其濃香也得到最大的提煉。真是人間美味啊。
海鰻天婦羅
一下鍋就一盤散沙的海膽,被早乙女裹上葉子、麵粉後,被做成美味的天婦羅。
前前後後吃了十多道天婦羅,渾然不覺,仍舊意猶未盡,最後的米飯也是同樣精彩。
海膽天婦羅
100分鐘的美食體驗過程中,深切感受了早乙女的思想:天婦羅是一種藝術創作,是在工作中對美學的實踐,天婦羅的口感,在時間,瞬間,甚至呼吸之間,都會有很大的變化,也可以說是時間的美味。
餐後閒逛,搭乘地鐵來到六本木毫不起眼的法餐廳。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半。店已進入午後打樣休息狀態,老闆對我的不約而至並不意外。因為這幾乎是每次東京行的必去餐廳,由於語言不通,我從不打電話預約,但主廚似乎總能找到空位給我。這也是我和餐廳老闆無言的約定。
角落的位置坐下後,侍酒師一杯薄荷茶已準備好,品著茶,仔細研究酒單。初夏的東京,氣溫漸高卻仍不時能微風拂面,點一瓶莎比名家Francois Raveneau Chablis Butteaux 1er cru 2001,開始慢慢的一個人獨享。
狀態極為年輕的夏布利,酒色淡金黃。
這是一款可以媲美特級園的佳釀,淡金黃的顏色,香氣中呼之欲出的奶油爆米花,堅果,淡淡的花香,夾帶著爽脆的柑橘、梨子和白花,讓我錯以為是Montrachet。入嘴的油脂感恰到好處融合與漂亮的燧石礦物風味及收尾酸度中,毫不厚重,也絕無負累感,酒體張力非凡,兼具優雅和細膩感。輪廓分明的口感,鮮鹹的海洋氣息,迷人的飽滿度,犀利的酸度。精緻平衡,清麗脫俗。
一個人的下午茶時光喝不那麼簡單的莎比,應景應情。感受呼吸間的變化。喝著喝著,就到了七點半。繼續晚餐的時令菜,無獨有偶,初夏是食Ayu香魚的好時節,和中午早乙女處理手法不同,法餐的Ayu多了幾分日式和風,營造出一派初夏魚兒水中游的畫面感,然而吃在嘴裡的小魚配上時令蔬菜,口感比意境更勝一籌。雖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餐廳,做出同樣令人敬佩的藝術品般的料理,隨意間顯功力。大牌們名副其實,低調精彩的料理也比比皆是,這也是為何我總愛來東京的理由,即便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絕對值得。
法餐的A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