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已作東風笑,小蕊嫣然。                                 

春色暄妍。                                               

緩步煙霞到洞天。                                         

一杯滿瀉蒲桃綠,且共留連。                               

 醉倒花前。                                                

也佔紅香影裡眠。

這闕《采桑子》是南宋政治家、哲學家兼詩人陳亮所作,他一生坎坷,雖然從政,卻從來沒做過官,又竟然兩次下獄,五十多歲臨死前兩年才狀元及第,可說造物弄人。

華夏飲食文化源於宋

詞中句「一杯滿瀉蒲桃綠。」說的就是新釀成的白葡萄酒,陳亮去世後幾年才出生的元好問,在《遺山集》〈蒲桃酒賦〉說:「吾安邑多蒲桃,而人不知有釀酒法。少日嘗與故人許仲祥摘其實,並米炊之,釀雖成,而古人所謂甘而不飴、冷而不寒者,固已失之矣。貞祐中,鄰里一民家避冦,自山中歸,見竹器所貯蒲桃在空盎上者,枝蒂已干,而汁流盎中,熏然有酒氣,飲之,良酒也。蓋久而腐敗,自然成酒耳。不傳之秘,一朝而發之。」時維南宋之末,戰亂頻盈,葡萄不易覓得,釀酒技術不是民生必須,日漸失傳,大家都按《北山酒經》所述的方法加入米飯發酵,有點不倫不類,但聊勝於無,但有鄰居逃避戰亂後回到家中,所貯於竹器的葡萄已經自動發酵而成酒矣,所謂釀酒秘密,一朝解開矣。

史學家陳寅恪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可以說,近代中國飲食文化源於宋朝,北宋承繼了唐代的繁華,對美食非常考究,上至皇室達官,下至庶民百姓,都懂得享受生活,更因開放了前朝為管治因素而實行的宵禁,以至把過往一天兩餐的習慣改變了,自那時起,便流行起「夜消」(宵夜)來,這就帶動了千年來吃飽才睡的夜消風氣,上文提及宋人愛飲白葡萄酒,吃的又是甚麼?

食河豚配甚麼酒

大文豪蘇東坡也是一位善於烹飪的吃貨,他名垂千古的《豬肉頌》,經後世演變成為「東坡肉」,其實宋朝不作興吃豬,主要食用肉類來源是山羊,只因他被貶黃州,生活困逼,自己吃不起羊肉,在無可奈何之下,成就了這道名菜。要是有人請客,他肯定絕不手軟,那年代,海鮮中最名貴的當數有毒的「河豚」,有一次名士梅聖俞邀請蘇東坡到家中吃河豚,蘇大學士吃了一口便停了箸,主人以為他不愛吃,想開口問又怕尷尬,不禁心中忐忑,豈料細耳聽到他喃喃地說:「也值得一死!」便據案大嚼起來,梅聖俞才放下心頭大石。老鴨相信東坡居士當時是怕死,卻又按捺不住嘴饞,於是便拼死食河豚!我一時找不到當年怎樣烹煮河豚和配甚麼飲品的記載,然而,那時魚膾(刺身)的風氣甚盛,陸游、黃庭堅和歐陽修等食貨都在筆下提過,東坡居士吃的極有可能也和我們現代人一樣,刺身是保持魚類鮮味的最佳方法,白葡萄酒也應該是很好的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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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在《老饕賦》和不少作品都提過葡萄酒,但寫葡萄酒最多的宋代詩人卻是陸游,他雖然因愛情和愛國為人所知,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靖康耻後,宋室南徙,偷安的朝廷在軍事上沒有什麼大野心,高宗本來就好口腹之欲,整個國家跟王朝更把心思意念都放在飲食上,讀者看一看金鏞大師筆下的「射鵰英雄傳」中,黃蓉為取悅洪七公,求他教郭靖降龍十八掌而煮的菜式,便可見一斑。可是到了後來,「臨」時偷「安」的臨安(杭州)也守不住了,皇室輾轉南逃,大量的難民南移,形成了廣東及福建的客家一族,也影響和豐富了南中國的食制。

宋帝昺與潮州「護國菜」

相傳宋朝最後一個皇帝趙昺逃避元兵到了廣東潮州,借宿於一座深山古廟,路上疲憊不堪,既饑且餓,山僧知道他是皇帝,但戰亂期間,一時也找不到甚麼食物供奉他,只好在山間採摘了一些番薯葉子,考慮皇帝吃不慣粗糙野菜,便也不辭犯戒,偷偷向村民化緣些豬油來,製成羹湯,宋帝昺正值饑渴交加,看到這湯菜碧綠清香,吃進口裡軟滑鮮美,大加讚賞,於是就封這道菜為「護國菜」,流傳至今,現在所有潮州菜館都有此菜供應,當然用料和技巧更加豐富。(宋帝昺也來過九龍的九龍城,曾經爬到上面休息那塊大石就叫宋皇台,那時城寨的村民向他提供甚麼食物?又是潮菜?還是泰菜?都是現在該區的主流菜式啊!)

比陳亮早出生,但更長壽是同代詩人楊萬里曾作「蒲桃乾」詩一首,所提及的馬乳,現在市場常見的青皮大顆的葡萄,因其名如母馬的乳頭而得名,向來都是我國古代釀造白葡萄酒的主要品種。

涼州博酒不勝痴。銀漢乘槎領得歸。                          

玉骨瘦來無一把,向來馬乳太輕肥。